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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地图还是书写历史? ——读《十二幅地图中的世界史》
2019-08-20 09:59:00  来源:中国纪检监察报

  

  浙江人民出版社

  我们为什么制造地图?某线上地图的宣传口号部分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将成为知道迷路是什么意思的最后一代人。”哪怕回溯到城市交通地图的纸质时代,大多数人依赖地图确乎是为导航方向、不致迷路。实际上,地图走进寻常百姓家是近几个世纪的事。自公元前700年楔形文字刻下第一幅地图始,地图的功用就绝非一言能蔽。

  英国历史学者杰里布罗顿说:“地图或是表现了人们对他们所处世界的态度,或是将全球历史中某些特定时刻的特定世界观具体化,常常是两者皆然。”“文津图书奖”获奖图书《十二幅地图中的世界史》引领读者穿越时空,从犊皮纸上褪色的字迹讲到电子屏幕装载的世界,所选的是历史上具有特殊意义的十二幅地图,串起了人类的古往今来。

  十二幅地图的登场虽以时间为序,但布罗顿声称其中并未隐含进化或进步的议题。随历史的发展和技术的进步,地理测绘固然可以实现日益精确的目标,载体也日趋便利,然而就忠实地反映当时、当地人们对世界的看法论,技术的变革无关宏旨。布罗顿索性以每一幅地图背后暗藏的态度和世界观为各章节命名:科学、交流、全球、金钱、平等、信息,都赫然在列,这似乎与今日的某些取向相去不远。

  历史惊人地相似,而布罗顿在地图中捕捉到了人性中某些共性的东西,譬如好奇心、同理心、上进心、交际需求,也包括权力和金钱的争夺。它们从未改变,左右我们的思想和行为,在地图中留下蛛丝马迹。地图的制造者像是在书写历史,因此,地理学被称作“历史的眼睛”。诚如中世纪制图者亚伯拉罕所言:“地图让我们看见已经发生的事情,或是事情发生的地点,就好像这一切就发生在此刻。”在十二幅地图中,我们见证了古人仰望星空、探索寰宇的热情,体验到大航海时代人们的心潮澎湃,历史确实如在眼前。

  最普遍的例子是地图选择何种投影法、将何处绘在重要位置。在赫里福德的《世界地图》一角,测量地球的罗马执政官首要的目标是正对他的不列颠群岛;朝鲜王朝的《疆理图》居中凸显中国的幅员辽阔,亦不忘强调自身的重要,它的结构关系“让一个弱小却骄傲的新王朝在强大帝国的势力范围内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布劳的《大地图集》本以营利为目的,不意竟以相对缓和的方式支持了日心说。当然,绝大多数的世界地图像巴比伦世界地图一样,是将自己所在的文化放在中心的。这与我们今天打开一幅线上地图的感受是一致的,出发点是自己所处的位置。好似地图的隐喻:技术改变是皮毛,本质仍旧回归到当时的视点上。

  当代历史学者大卫克里斯蒂安在他构建“大历史”体系的作品中曾言:“把人类历史视作一个持续不断的‘进步’故事,是一种危险的做法。”这与布罗顿所见略同。布罗顿铺开的十二幅地图很难说哪一幅更惊艳。技术会被优化、被替代,制图者的理念却不会湮没在历史中,即使以今日的眼光来看,还是颇有所得。托勒密的计算大开先河,他最大的成就之一,是一条条沿用至今、实际并不存在的经纬线,而更令人惊艳的,是“向杂乱无章的‘外在’世界施以几何学秩序”的创举。13世纪的地图光听名字都教人好奇:《渴望周游世界者的娱乐》《令人大开眼界的科学奇闻和奇观之书》,包罗万象的地图蕴藏无限可能。17世纪印刷术的普及让布劳的《大地图集》大获商业成功,而从个人的财富积累可窥见一个时代的价值取向:彼时的荷兰方才建立起全球市场,无意侵占土地,惟愿发展经济,致富自强。此后人们为小国崛起惊讶时,回头看看《大地图集》真是耐人寻味。

  地图不仅凝聚着观察历史的“后见之明”,也透露出当下乃至未来的发展轨迹,或许还包含某些难题的解决之道。尽管人们早已接受,要将三维的地球投影在二维平面上是不可能全然客观的,地图依旧体现了理解现实世界的另一重客观性。这在布罗顿对巴比伦世界地图中心的小孔的解读中可见一斑——人们通常认为它是圆规留下的痕迹,布罗顿则说,这未尝不是从一个世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观看的人既在其中,又在其外。”

  譬如,19世纪大力鼓吹地理学可解释社会学问题的麦金德,凭借他的地图预测,大英帝国外交上将越来越孤立,恐引发经济衰退。之后的贸易数据印证了他的预言。又如,20世纪的彼得斯以“面积保真(任何两块地区之间的比例都要与它们在地球上的实际比例相符)”来诠释他“平等、平衡”的历史观。他认为,地理学研究应当有助于解决世界实际的问题:土地分配、人口控制、经济不平等。纵使彼得斯的投影法已被弃之不用,以统计地图辅助反映人口、环境、经济问题的思路,也仿若替后人打开一扇“新世界”大门。

  今日,线上地图本身的功用已令人眼花缭乱:语音导航、沿途设施、实时路况、测距、时间旅行……在我们享受线上地图的便利时,也在无意间参与修改大数据。有人诟病其对个人隐私的威胁,以及服务商从中牟利的行为。不过,就制造地图而言,我们要比18世纪“众筹”地图的法国人参与度更高,亦是在参与书写历史。生逢其时的我们,倒平添了几分荣誉感。

  地图永远未完成,制图者也永远不会停下脚步。差别仅在于,制图者会有不同称谓,一如我们为地图赋予的不同历史使命。我们不会“成为知道迷路是什么意思的最后一代人”,因为世道迷津依然层出不穷,按图索骥未免过于理想。好在人类制造地图的努力值得期许。在任何时代,总有一些先行者面对诸如二维平面不可能客观呈现三维地球这类难题时愿意逆势而为,需要非凡的勇气方能突破瓶颈觅得新出路,他们的立场或是一点私心已然不重要。在历史长河中,他们是希望的灯塔。(乐倚萍)

作者:  编辑:绪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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