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不大,但我这个职业,也没想到会遇到小迎春第二次。
2020年夏,因一起未成年人寻衅滋事案,让我们注意到了未成年人文身问题。走访调查文身馆时,小迎春便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当时她刚做完文身,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发红的臂膀,我叫住了她。开始她很排斥,一副凭什么理你们的姿态,拿着衣服就要走,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掏出证件要求配合调查后,我们坐下聊了许久。
小姑娘只有十五岁,学上得断断续续,因为成绩不好,换了好几所学校,后转到了职专。花儿一般年纪的少女,便跟着所谓的“大姐头”出入各种鱼龙混杂的场所。我向她讲述了文身的危害和存在的问题,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丝后悔。
随着进一步调查,文身馆的混乱无序和行业失管问题更大程度的暴露在我们面前,后来我院采取行政加民事公益诉讼的方式,办理全国首例未成年人文身公益诉讼案件,督促相关部门依法履职,推动地方人大出台决议,禁止为未成年人文身,用实际行动擦亮了“最有利于未成年人”原则的法治底色。
我以为,我和小迎春的联系便止于此。却没想,今年夏天我们还会相遇。中专毕业后的小迎春,没再继续上学,这次,她是一起故意伤害案件的被害人。
这案件移送过来后,嫌疑人为了推脱责任,口供多次反复。在补侦相关证据的同时,我到医院与被害人再次核实。
世界很大,叫迎春的女孩儿很多,我压根没往同一人身上想,小城又很小,这个迎春还是那个女孩儿。此时的她刚做完手术一个星期,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打点滴,一看见我,便闭眼不肯说话。女孩儿妈妈在边上着急:“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这么作践的,人家检察官问你话,能不能好好说……”女孩儿直接拉上被子盖住了脸。
我想起了小迎春的个人情况:自小单亲家庭长大,妈妈长年在县城打工,她和姐姐在村里生活,姐姐嫁人后便一直寄宿学校。因为一份所谓的“依赖感”,找了比自己大了几岁的男朋友,不料想却受到了伤害。
于是,我从这点入手,跟她聊起了什么是真正的安全感。小女孩儿看似事事满不在乎,实则心思很单纯,有人愿意细细跟她谈心,很快便打开了心扉。
案件办理的同时,我联系了“金色花”未成年人司法社会服务中心,经过调查,与之制定了小迎春的特色化帮教方案,为其申请了专业心理老师开展心理疏导,引导其树立正确的自我意识,对其母亲则申请了家庭教育指导课,帮助她学会与孩子正确进行沟通,同时,结合女孩儿缺少独立自主的性格,循序渐进助其慢慢定下了接下来的规划。
初秋,身体恢复后的女孩去学了花艺,目前已在一家鲜花店正式上班。
寒露节,秋意浓。深秋里,我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一束百合,上附一张留言:感谢你,在我跌入尘埃时,努力让我心上开出一朵花。
女孩儿,也祝愿你,未来路上不畏风雨,向阳而生。
(仲姝 沭阳县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