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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案下的“修仙”谵妄
2018-06-15 09:50:00  来源:检察日报

《双瞳》披着一层罪案的外衣

  导演剪辑版可以说是整部电影的最权威版本,也是导演对于剧本的个人理解、镜头运用的最佳诠释。它并非普通意义上的恢复一些限制画面或者涉及政治、暴力的个别镜头就能解决,而是导演心目中真正想要表达出的思想、内涵的绝对统一方式。

  有时公映版和导演剪辑版会令到观众沉浸在完全不同的氛围之中,领略截然相反的意境,比如台湾电影《双瞳》中两个版本的结尾处理,一版“有爱不死”,一版“因爱生忧,因爱生惧,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惧”。作为导演剪辑版的后者更加凸显了某种不可名状的迷惘和冲突,电影中道家理论思想与科学之间明显又并不明显的区别和对立,自我与世界、混乱与秩序短暂的碰撞和平衡,传统与现实、迷信与自信,以及不同文化间差异化的对位和清晰。陈国富导演用个人独特的镜头语言向大众揭示了他所理解的世界观,那些饱含忧、惧、爱、欲的念想,是实相,更是幻象,无所相即为离于爱者,即可无忧亦无惧。

  导演剪辑版结尾的这段文字实则源自交趾罗浮山出土碑文,说是道家真言,其实更像佛门偈语,《妙色王求法偈》中亦有“无忧无怖”的说法,而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时也不过满眼空花。与其说这一句是对影片中男主角黄火土经历的总结,倒不如说更像是导演对大家的说明,因为黄火土的不死并不是因为离爱,恰恰因为女儿的召唤他才得以不入所谓的“仙界”,“有爱不死”太过白话,道家真言则层次深入得多,爱的给予与宽阔和束缚与捆绑也形成鲜明的对比。

  《双瞳》算得上华语悬疑惊悚片的一个标杆,所有细节事后想来都环环相依、丝丝入扣,在阴沉肃杀诡异的氛围内一桩桩命案接连发生,看似毫无头绪却有着万般的巧合。死者“富”“妙”“景”“旺”相继出现,台北警官黄火土与美国侦办专家莱特联手破解谜团后,本以为案件就此告破,谁曾想莱特却被发现拔去自己的舌头死在黄火土家,这位“不信鬼神者”和四个人魈的死亡恰恰对应道家修炼成仙的五狱劫数试炼。而此时五狱劫数试炼全部完成,黄火土遂成为了双瞳女孩达成第六道“修炼成仙”的关键。影片中的悬疑侦探成分,由于掺杂道家元素的设定,极具震撼力。案情本身并不复杂,连环凶杀案和近乎“玄”念中国式鬼故事的捆绑,却让故事蒙上了一层灰绿色的基调,像是怎么擦都擦不掉的绿霉,任由恐怖气氛蔓延。

  影片镜头语言凝练、简达,四个人魈和不信鬼神者被分别推入寒冰狱、火坑狱、抽肠狱、剜心狱、拔舌狱,本可以大做文章的桥段,导演却偏偏剑走偏锋,因为他通晓不用借助恐惧的尖叫和扭曲的脸孔来营造“恐怖”,所谓恐怖而生的惧怕更多的是来自于个人内心的感受。当你看到某些似曾相识不断重复的场景、隐藏于深处令人夜不能寐的忧患、试图抛弃却如影随形的不堪、被罪恶撕扯着欲求不得的意念,身体里那个叫做“杏仁核”的地方会瞬间激发出本能的情绪和行为反应。

  我们惧怕“不存在”,惧怕“不具人格”的虚幻,惧怕未知与命定的死亡,惧怕被黑暗剥离出来的那个内心孩童又反蚀自我。而电影中黄火土所经历的一切就仿佛你我心魔被置于其中一般无二,极端过后或许会一蹶不振永无尽期,但更有可能的是在一个个考验前明心见性,获得“解脱”。

  《双瞳》中并不乏西方宗教犯罪片的踪影,最典型者当属大卫芬奇执导的《七宗罪》。基督教用七头红龙撒旦的七个恶魔形象代表着七种罪孽:暴食、贪婪、懒惰、愤怒、傲慢、淫欲、嫉妒,恶魔们会引诱具有相同罪行人的到来,而电影中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亦与七宗罪一一对应。受害者的死亡固然值得同情,但他们也有着人类与生俱来的“原罪”,仅此一点《双瞳》与《七宗罪》不谋而合。这时,道家不再只是驻足炼丹炉前手持拂尘的形象,双瞳也不再是病变的显现,它成了“天赋异禀”能发现人魈的神通。道教的运用成了杀人手法,以主宰他人的生死来获得自我身份的转变,还美其名曰“一切都是注定的”,古代宗教中升仙的“要素”在科学看来就是活生生的犯罪行径。

  修仙对于道教来说多少显得有些“功利实用”,究竟如何才能成仙从来没有专门的方法论,而历史上高深的道士们往往超然物外,一身神妙秘术后继无人。当然,电影不是记录事实的工具,导演或者编剧也并不是专门研究道教修身修心的教徒,这些借鉴只是《双瞳》增强故事性的手段。这是否有所偏离暂且不论,但就故事架构、人物设计、布景色调、气氛营造等等影片已经算得上悬疑恐怖类型中的一流。

  希腊哲学家普罗塔哥拉说:“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者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者不存在的尺度。”科学理论是一个方面,但是人类终究摆脱不了“我”以及由我的情感臆想出来的种种的控制,谈不上历史的倒退抑或愚昧,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情感,我们才会有所惧,有所不惧。

作者:卜鼓  编辑:夏禹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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